张瑞田

“一种天然好滋味，可怜生处是天涯”，对北方人而言，荔枝是一个美梦。为了寻荔枝之根，我们来到广东高州的根子镇，在占地80亩的“贡园”里，我感受到了岁月的沧桑、生命的绵长。

荔枝树是高大的、粗壮的，根深叶茂，遮天蔽日。阳光穿过荔枝树稠密的枝丫，洒在草地上，呈现出油画的质感。往树林深处看去，渐渐地，我的目光定位在一棵披苔裂土、龙蟠虬结的荔枝树上。缓步走过去，向它靠近，感受到丝丝阴凉。站在一棵古树面前，我们能说什么呢？它一言不发，用枝丫、绿叶、果实表达对日月星辰的热爱；它穿越无数年月，把感伤与悲痛，把郁馥与沉醉，裹藏在年轮里。

它的面前，立着一块石头，上面有它的名字：荔王。粗壮的躯体，两个人都围不拢。从一米高的腰部，旁逸斜出五根树干，以优美的曲线向上盘桓，向四周扩散，到了三米多高，又开枝散叶。繁盛的枝条上会长出一颗颗饱满的果实，从浅绿的小果，到殷红、宝石红、暗红的成熟大果。

荔王，有八百年的树龄。其实，从年龄上来看，它称不起王，因为在这片荔枝林里，还有几棵千年古树。荔王的称呼，来自于它的产量。在枝条摇曳、绿叶浮动的荔枝林，我还见到了另外几棵古树。比如“汉俚同根”，这棵形象化的古树，寄托着根子镇人对岭南圣母冼夫人的敬仰。这个流传于岭南的民间故事，有着温暖的色泽。南北朝的高凉郡主冼夫人，嫁给高凉太守冯宝。一位是汉族，一位是俚族（东汉后中原对岭南一带族群的称谓），他们的结合被视为两个民族的融合，被老百姓拜为“和合神”。荔枝树连根生长，果实累累，人们喜欢在这棵树上取回几颗象征家庭和睦、婚姻和谐的果实。

人是树，树是人，树可安居，人可安居——这是高州人保护古荔枝树的理念。据说，几百年、上千年的古树，有四千余株生长在高州不同的乡镇。

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荔枝消费者，走过荔枝林，在弯曲的小径和低垂的枝叶间，就像经过一次新的洗礼，对荔枝有了新的认知，而由人与自然培植的荔枝文化，突然变得沉重、耀眼，让我有了研读的渴望。